易金通:等一个新娘
易金通讲每次和代哥去参加婚礼,他总是那个流泪比新郎还多的人。偶尔有同桌的人会问我他是新娘的追求者吗之类的问题,我很想说:“其实他和新郎只是同事关系而已,至于新娘,他连她的姓都不知道。”但为了避免他们会误以为代哥和新郎有什么故事,我一般只是笑笑了之。
吃完饭后,代哥会在离饭店几米远的地方找个位置蹲着,看着饭店,一支烟抽完后他才站起来。然后对我说:“沙师弟,我今天又给我的婚礼找到了一个新点子。”
最开始的时候我会解释:“请叫我沙柳,或者程沙柳,你有见过被逼着来参加婚礼的沙师弟吗?”然后他说:“傻妞,你父母怎么给你取这样的名字呢?是不是你一直是女儿身啊?”
最后我只好沉默,随便他怎么叫吧,只要他喜欢就好。
代哥只比我大五岁,看起来却像四十岁的大叔。刚进公司那会儿,坐在我对面的小哥就悄悄对我说:“千万不要和代哥一起喝酒,他一喝醉就念叨他的婚礼,然后还说什么姑娘,完了还哇哇大哭,跟他出去丢死人了!”
部门出去聚餐的时候,代哥果真像那位小哥说的那样,喝趴下后嘴里就开始念叨,断断续续的,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哭,哭了一阵后又继续说,然后又开始哭……
在凌晨冷风的侵蚀下,代哥总算恢复了一点知觉,他抬起头揉了揉眼睛:“还是你小子有良心,往日他们一般只把我丢到出租车上就什么都不管了。还是你好,愿意陪着我耍酒疯。”
我摇摇头:“不是的,我只是写稿子缺素材了而已,我想把你酒后说的那些话当成素材写到小说里。”
代哥扬起手,我以为他要打我,但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扶着你哥,咱们回家去。”
代哥的家是我见过的仅次于老妈收拾得最整洁的家,我住的地方和这里相比,只能用“窝”来形容。
我在代哥家到处乱窜,代哥去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,出来后人完全恢复了正常。
我说:“这里收拾得真好,我以后就住你这吧。”
代哥说:“想得美,去房间拿被子睡沙发上吧。”
第二天早上代哥煎了鸡蛋煮了面,我一边吃面一边打量房间:“代哥,我要是个女的就嫁给你了。”
代哥端着碗走进了厨房,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。赶紧闭嘴。
他在想念一个人,无时无刻。我觉得有故事的人都应该有一个聆听者。开心的故事有,悲伤的故事更不能少。因为悲伤比开心更需要陪伴。
代哥爱过一个姑娘,那个姑娘叫范颖,他们从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。代哥管她叫饭影,他说:“我一看到你就想到吃的。”范颖说:“那我以后就嫁给你,天天做饭给你吃。”代哥吃着热狗说:“这样的话我身边的情侣说过不下数百次,结果这周说下周就分了。”范颖去抢代哥手里的热狗:“他们是他们,我不管,我就要嫁给你。”代哥为了早点吃到热狗就说:“好好好。”范颖继续撒娇:“这么随便,哼,不理你了!”代哥把手里的热狗递给范颖:“好吧,请你吃热狗。”范颖二话不说,接过热狗就大咬起来。
高三的时候代哥对范颖说:“要是考不上大学我就开家店,专门卖热狗,就叫‘饭影热狗’,你在哪读大学,我就开到哪。”
结果没多久,街上就出现了一家“饭影热狗”,那是范颖他表哥开的,她对代哥说:“好了,现在热狗店有人开了,你就好好安心地考大学吧。别不服气,我觉得挺好的啊,一出校门咱们就能吃到热狗,而且还不要钱。”
代哥还是蛮拼的,本来最多只能上个三本,结果在范颖的鼓励下他硬是生生地考上了北京的一个一本大学。范颖则去了上海。
代哥在火车站擦着范颖脸上的眼泪:“看吧,都怪你,把咱们的热狗店让给你表哥开了,我没有店开,只好去上大学了。”
范颖紧紧抱住代哥:“你要记得,你说过娶我的。”
代哥说:“我哪有,我只说了‘好好好’三个字而已。”
范颖气得差点哭了:“你欺负我!不理你了。”
代哥说:“好吧,请你吃热狗。”
结果,他的嘴唇吻了上去。
进入大学后的代哥就像脱缰了的野马,经常在校园里骑着单车狂奔。最后撞到一根电线杆上才停下来。他哭着爬起来:“有什么大不了的,哭什么哭!”
就在几分钟前,他和范颖分手了。
代哥说:“其实我是喜欢她的,我也想以后娶她。可她就在我耳边一直说一直说,问我为什么从不答应她,为什么一直只说好好好,太唠叨了!哪能说娶就娶的!人家要做准备啊!”
分手后,代哥也遇到过几个姑娘,可是他和她们走在一起的时候,根本就快乐不起来。最后他回去找范颖,范颖只说了一句话他就抱着她哭着发誓:“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了!”
范颖说:“我知道你会回来,所以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易金通说大三的时候他们又分手了,那时候代哥正为实习的事忙得焦头烂额,他不理解范颖为什么一直给他打电话却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,借着怒气,他在电话里冲上海那边的范颖吼道:“烦死了!你去烦别人去吧!不要来找我了,再也不见!”
半个小时后,代哥心情终于平复,他这才想起今天是范颖的生日,上个月他在纠结送她什么生日礼物的时候,她说:“我看你平时一直在忙你的创业计划,很少陪我说话,我生日那天你就陪我说一天话吧!”
代哥很后悔,但是他没有立马去找她,他在心里想:“还是等我更成熟一些吧,有了资本后我就直接娶她过门,反正她会一直等我!”
然后,范颖去世了。遗传病,24岁。和她母亲一样。
每天起身、躺下,我脑海中回荡着的始终是你。拥有这些,似乎就够了。因为我除了想念你,做不了其他任何事,你已经占据了我的整个生活和未来。
我无法拥抱你,我无法亲吻你,我无法做饭给你吃。我无法牵着你压马路。我无法对你说:“好好好,我娶你。”
代哥学会了做各种各样的家务,以及范颖喜欢的各种菜品。代哥说:“我做这些的时候总感觉她就在我身边,和我交谈,指导我应该怎样做才对。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。这是我唯一的快乐。”
我说:“这里收拾得真好,我以后就住你这吧。”
代哥说:“想得美,去房间拿被子睡沙发上吧。”
易金通说我躺在沙发上,打开手机,刷着朋友圈,看到了代哥的动态:“每次去参加婚礼都会想起你,在我心里,你早已经是我的妻子。我很仔细地观察着这些婚礼的布置,把它们的优点都集合起来。咱们的婚礼,必须是最好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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